如何削减南亚核危险

在未来短期内,南亚似乎不太可能实现核裁军。假定南亚次大陆的核武器不会在短时间内被消灭,印度、巴基斯坦、其他各国以及国际组织为减少南亚核战争的风险能采取何种措施呢?

Round 1

美国的参与对南亚军控至关重要

南亚的核武器已使印巴冲突从地区事务升华为全球事务。倘若两国互射100颗核弹,一周内就将有2千万人丧生;同时,全球气温将下降1.3摄氏度,使近20亿人面临饥荒的危险。

现实主义的学者们一直以来都认为若要预防印巴战争中核武的使用,两国就必须取得稳定的核威慑。要达到此目标已变得日益困难,且印巴最近在核政策与常规战略上的变化也使得两国核关系变得愈加不稳定。例如,印度陆军的“冷启动”政策规定,假使巴基斯坦的圣战组织发起恐怖主义袭击,印度就将发起旨在不激发巴基斯坦首先使用核武的念头的快速常规攻势以进行报复。但是巴基斯坦却表示其将以低当量核武回应“冷启动”攻击。

传统观点认为,印度一向维持着一种“休憩式的威慑姿态”(即在和平年代,核弹头与运载系统相分离,核弹头本身也处于未完全组装的状态)。德里政策集团的德巴丽娜·戈沙尔(Debalina Ghoshal)认为,休憩式的威慑有利于印巴关系的战略稳定。但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政治学者威平·纳朗(Vipin Narang)却提出,认为印度将其核武器保持在未组装状态的观点“基本上是错误的……印度所有的核导弹系统最终很有可能会以近乎就绪的‘罐装’状态被部署,而这与认为印度的核武保持在相对休憩状态的普遍观点大相径庭。”与此同时,巴基斯坦的核武则显然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据报道,自2000年起,巴基斯坦已将在印巴军事危机期间使用核武的权利下放给巴基斯坦的战场指挥官。由此可见,要在南亚实现真正的休憩式威胁为时已晚,而要在南亚次大陆上实现稳定的核威慑或许也是不可能的。

除稳定的核威慑外,还可选择核风险削减与核军控。令人遗憾的是,两国过去在执行信心建立与风险削减措施方面表现并不佳,两国间似乎无法剔除的深度互不信任等困难也阻碍着一个强有力的核军控制度的建立。1999年2月的拉合尔宣言是印巴关系中的一项重要突破,但是同年的卡吉尔“小型战争”却埋葬了“拉合尔精神”。该精神在莫迪与谢里夫总理的时代是否能得以复兴?若要复兴,两国领导人就必须克服各自国内支持无限期维持现状的强大既得利益。

印巴两国于2004年启动了名为“全面对话”的和平进程。该进程探讨了八大问题,其中包括克什米尔、恐怖主义、毒品贩卖、信心建立措施与经济合作。2008年孟买恐怖主义袭击发生后,“全面对话”陷入停顿,且两国未能于2015年重新恢复该对话。借用战略家赫尔曼·卡恩(Herman Kahn)的话来说,印巴自那时起就一直在“考虑不可想象的事”。换言之,两国展开了关于“升级优势”的政策辩论。该政策竞赛极大地增加了印巴核冲突发生的可能性。

核武器在下一场印巴战争中可能会被使用的危险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两国仍可采取重要步骤以防止世界末日的发生:在两国总理与军事行动总干事间开通永久热线;就两国的核政策开展严肃对话;创立由两国官员共同运营的核风险削减中心;当一国由于培训的目的在该国领土内移动导弹时应当通知另一国。也可参照北约与华约诸国在冷战末期谈判所得的《开放天空条约》签署一份合作式空中侦察协议。

但是,南亚这两个对手国是否一定能避免世界末日的命运还要看未来双边关系持续正常化的情况(即使没有关于克什米尔争端的正式解决方案)。目前看来,由于两国持久的互不信任,正常化的实现似乎还很遥远。况且,印度的领导层很显然缺乏足够的政治意愿以恢复与巴基斯坦的全面对话,从而做出第二次“信任之跃”(此说法来源于印度前总理阿塔尔·比哈里·瓦杰帕伊(Atal Behari Vajpayee)1999年的拉合尔之行)。因此,在美国领导下的国际社会务必要努力在南亚次大陆缓解紧张局势并建立核军控制度。

当下,要建立一个有意义的印巴核军控制度障碍有三:缺乏主动的美国外交政策、次大陆“极致伪善”的现象(即印巴常常做出明知对方不会接受的提议),以及两国各自国内在解决核困境问题上面临的反对势力。在印度,国内的反对势力只能由“一位印度的戈尔巴乔夫”来克服;而在巴基斯坦,只有当军方失去了对核武项目的控制时,反对势力才会被击败。

然而,印巴与其他国家共享一个地球。因此两国也同样受到外界规范的限制,例如两国都遵守核试验的全球禁止令,且迄今为止也都遵守了“不使用核武”的规范(尽管核禁忌在南亚十分脆弱)。倘若能在全球层面强化核禁忌,就可迫使印巴更加重视该禁忌。具体说来,假使美国(作为一个主要的规范制定国)摒弃其对核武的首先使用,并同时制定一项提倡南亚核军控的全新主动的政策,那么南亚国家互用核武的机率就会下降。

美国应当彻底修改其应对南亚核僵局的策略。它应当摒弃其当前偏袒印度的政策,并采取处理印巴关系的平衡手段。这就要求美国改善其与巴基斯坦的关系,但却不应当与巴基斯坦达成一个能使它成为主流核武国的协议。华盛顿应当与印度就核武协议进行重新谈判,即就布什政府未能达成协议的关于限制印度核武项目的事宜进行谈判,从而在南亚重新启动核不扩散之规范。

美国也应当对两国施加外交压力,敦促其开始就核军控展开严肃谈判。印巴至少应当正式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在美国参议院批准该条约之后)。与此同时,人道主义倡议(该运动本质上是为了达成一个禁止核武器的条约)可在将核军控重新带回印巴国内政治舞台方面起到关键作用。地方与国际的反核非政府组织也能发挥类似作用。

应对印巴核困境并没有捷径,但是解决问题需要的时间却可能所剩无几。此刻亟需美国强有力的介入,以协助南亚这两个对手国创建一个强大的核军控制度,从而使数以百万计的人民免遭核末日的命运。

印巴自行解决两国间危机的时刻已到

近二十年来,印巴一直处在核战争的阴影下。1999年,即两国拥有核武后的一年内,便发生了卡吉尔危机。这虽然是一场常规武装冲突,但是当时两国似乎很可能会使用有限的核武,情况十分险恶。自卡吉尔危机以来的每一次危机都重新凸显了核升级的威胁。因此为了预防常规战争迅速升级为核战争,南亚次大陆亟需一套危机管理体系。仅仅祈盼未来将不会发生更多的危机是不可接受的。两国共同走过一段动乱的过去,且鉴于两国在克什米尔地区的长期冲突以及该地区跨国界的恐怖主义,祈盼危机不会发生的做法其实无异于白日做梦。

两国相互间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信心建立措施的影响,而这些措施是两国在获得核武器前后的多年内制定的。但是这些措施并无法预防危机发生,且更关键的是,在危机发生后也无法起到危机管理的作用。由于危机几乎必定会时不时地爆发,所以南亚核稳定工作的重中之重应当是制定一个机制,以免危机发生时的常规战争迅速升级为核战争。

美国过多的干涉。自1998年取得核武器以来,印巴两国为了满足各自的战略需求与愿景而相应地发展了其核武库。两国都建立了各自的核基础设施并不断更新其核设施与运载系统,也都考虑过发动有限核战争的可能性。在这种背景下,两国都意识到要想在危机发生后预防升级着实不易。

的确,每次发生可能会动用核武的印巴双边危机时,美国总是受邀从中斡旋并进行危机管理。印巴其实已将升级控制的任务外包给了美国。尽管华盛顿无法控制印巴的威慑态势,却已成为平息南亚危机的标准仲裁方。印巴对第三方仲裁的全然依赖使得南亚各国的命运受到一个区域外大国战略纵容的摆布。

伊斯兰堡与新德里在危机前与危机中都十分需要沟通与对话的开放渠道。但是当前为数不多的可用构架都过于脆弱、动荡且易于崩溃。始于2004年但在2008年孟买恐怖袭击后即停滞的“全面对话”进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与此同时,美国却不确定其是否会继续参与未来的南亚危机。一些南亚地区冲突升级态势的观察人士担心一旦美国撒手不管,后果将异常危险:印巴两国从未独立处理过危机,凭什么说它们有这种能力呢?本人能理解这种担忧。但是倘若华盛顿总是代表印巴处理冲突升级问题,那么两国将永远无法学会如何遏制核危险。美国应当主动鼓励两国制定双边危机管理机制,以便伊斯兰堡与新德里在出现新一轮危机并需要缓解局势时能互相求助而不是依赖华盛顿。

共同分担的责任。1998年,即南亚次大陆出现核武器的当年,巴基斯坦在一项提议中邀请印度与其共同加入“战略约束制度”。该制度包含了三个关键且互联的要素:核约束、平衡的常规武装力量以及争端的解决。数年已过,然而该制度仍尚未将双边危机管理作为其核风险削减措施的基本要素容纳进来。可惜的是,印度已表示反对该制度,并无视该制度的三要素,且声明巴基斯坦以外的威胁也是新德里军事能力与军力态势的驱动因素。

此声明十分蹊跷,因为印度沿巴基斯坦国土边界部署的武装队列无疑是针对巴基斯坦的。新德里的“冷启动”进攻政策也是如此。该政策的目的是在不超越伊斯兰堡核极限的前提下,对巴基斯坦发动快速军事攻势。印度目前或许已经意识到要切实执行“冷启动”政策并非易事。但是负面后果已经出现:“冷启动”已促使伊斯兰堡开始研发战地用核武器。

印度对巴基斯坦所做的任何提议都应当展现一种宽宏大量的精神,无论是“战略约束制度”还是某种建立双边危机预防与管理机制的手段。但是自从拥有了核武器以来,印度的表现十分妄自尊大。有时它视巴基斯坦为一种“核达利特人”(印度最低级的种姓),在核武谈判桌上不给予其尊重与平等待遇。但是改变南亚战略态势的责任印巴应各负一半。两国共同肩负着该地区的维稳职责。只要双边不承认各自威胁认知的相互性,“相互保证的战略稳定”就极不可能实现。

印巴无法忽视或逃避两国互为邻国的地理关系。对话与合作是取得战略稳定(这归根结底是两国的共同责任)的唯一途径。

请容本人阐述最后一点。南亚在未来短期内不太可能实现核裁军。除非全球的核裁军进程加快步伐,否则南亚核裁军在未来长期内也将难以实现。换言之,公认的核武国务必开始履行各自在《核不扩散条约》下应尽的职责。尽管印巴凭借各自的努力与合作意愿或许可实现南亚次大陆的核稳定,但是两国却无力实现全球核裁军。此项任务必须由最大的核武国带头做起。

 

取得南亚核稳定的三个具体步骤

印巴正在不断扩充其裂变材料的储备。巴基斯坦拥有战地用核武,并发出将针对印度部署这些武器的威胁。新德里则即将完成“核三位一体”的部署。南亚的非国家行为体可能会获取核武或核材料的事实也是一个长久的威胁。印巴两国边界附近,火炮声不绝于耳。

鉴于上述原因,南亚的核形势亟需关注。但是,两国长期的敌对与互不信任的状态使得伊斯兰堡与新德里不可能放缓其核武研发进程。那么究竟是否存在可减少该地区核风险的措施呢?答案是肯定的:三种倡议格外有望加强南亚的核稳定。首先,新德里与伊斯兰堡可就核安全展开双边合作;其次,在国际社会的援助下,两国可努力改善该地区的核网络安全;第三,印巴可以某种形式遵守《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

加强核安全。南亚地区一直以来令人堪忧的一点就是恐怖主义组织有可能获取核材料,以用于进行恐怖主义袭击或作为与新德里或伊斯兰堡谈判的筹码。

根据核威胁倡议协会以及其《核安全索引》,印巴在保护其核材料方面的表现逊色。但是最近几个月来,两国均已采取一些有望成功的措施。在三月召开的第四次即最后一次核安全峰会前,伊斯兰堡就已批准了《核材料实物保护公约》2005年修订案。在核安全峰会上,新德里则做出了有关核走私以及其他问题的承诺。今年六月,印度承诺将加入名为《加强核安全执行工作的共同声明》的重要倡议。

然而,印巴两国都仍然面临着关于领土内核材料安全的风险问题。假使借助双边合作机制以应对这些挑战,则两国都将受益;但是诸如此类的合作眼下还是寥寥无几。目前两国亟需一个核安全合作的框架,以鼓励两国分享最佳实践、专业技术与情报资讯,并进行共同执法演练。

令人庆幸的是,核信心建立措施的现有框架可被转化为用以加强核安全的双边机制。然而不幸的是,南亚次大陆上的信心建立工作不断被印度国土上的恐怖袭击事件所打断。2008年的孟买恐怖袭击事件导致核信心建立措施暂停数年,而今年的帕坦科特袭击事件也导致了关于诸多问题的双边谈话陷入僵局。因此,印度务必要从战略上将核安全与恐怖主义分离,否则就不可能取得核安全方面的持续进展。

加强网络安全。南亚次大陆亟需提升其网络安全能力。薄弱的网络安全基础设施使得两国的核设施十分脆弱:印巴都缺少两国核设施所需的强有力的网络安全措施。印度于2013年制定了《国家网络安全政策》,然而该政策仅提出了一个宽泛的网络安全愿景,却缺少应对网络安全威胁所需的具体计划。巴基斯坦则于今年八月通过了一项网络安全法,但是该法更多的是关于如何限制极端意识形态的传播而不是如何保护核设施所在地。

鉴于印巴之间频繁的网络攻击,的确很难想象两国会在网络安全上达成合作。此外,两国也缺乏足够财力以实现建立可靠网络安全基础设施所需的大量资本投入。若要能够应对最新的威胁,就必须不断更新系统,因此网络安全的成本不菲。尽管如此,倘若在美国领导下的国际社会帮助确保南亚核设施免遭黑客或恐怖主义集团发出的诸如超级工厂病毒式的袭击,南亚次大陆的网络安全就能得以加强。就在上个月,印度与美国签署了一份旨在加强两国在网络安全最佳实践与网络威胁确认方面的合作的协议。这是两国建立的第一个此类框架。假使印巴能提出更多诸如此类的倡议,南亚核网络安全之现状将大为改善。

拒绝核试验。1998年五月,11起核爆炸震撼了整个南亚次大陆。自那时起,印巴均未再进行核试验。然而,两国也均未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

今年八月,巴基斯坦向印度提议缔结一个禁止试验的双边条约,以使两国当前自愿执行的试验禁止令正式化。诚然,此举的性质是战略性的,但也是受欢迎的。迄今为止,印度对此提议表现得漠不关心,尽管落实该提议将有助于新德里核供应国集团成员国身份的申请。确实,印度若要实现成为关键出口控制制度成员国的企望,就务必要接受处理核试验问题的新手段。

新德里可选择的手段之一为“效仿法国”。在此种情况下,新德里对《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的处理方式可效仿当年巴黎对《核不扩散条约》的处理方式,即正式拒绝签署条约,但在实际行动上却与签约国无异。该做法有几个好处。首先,新德里现有的关于不进行核武试验的承诺将因此而正式化,印度也将从而逐渐摆脱其“核贱民”的形象。这或许能帮助新德里取得其成为《瓦圣纳协定》、澳大利亚集团以及核供应国集团等出口控制集团的成员国的长期目标。其次,印度国内将不会产生需要进行额外核试验的压力。但假使印度同意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则很可能会产生此种压力,尤其鉴于印度1998年热核装置试验并未取得完全成功这一说法。第三,遵守但不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的做法将与巴基斯坦关于双边禁止核试验的提议相匹配。

印度次大陆上的两个有核对手国存在着边界争端并有着相互争战的历史。因此,该地区的安全前景似乎十分惨淡。但是回顾历史,希望尚存。自70多年前的广岛、长崎原子弹事件以来,核武器迄今为止尚未再次被使用在战争中。当中国与苏联这两大核武国于1969年发生了沿乌苏里江的常规武装冲突时,局势并没有上升到使用核武的程度。既然中俄两国在共享绵长边界,关系又时而紧张的前提下都能共存且不使用核武器,那么或许印巴也能做到这一点。然而在这个充斥着国家间争端的地区,核战争的可能性无法被彻底排除。新德里与伊斯兰堡的领导人手中拥有可让两国装有核弹头的导弹避免升空的办法。核安全、网络安全以及核试验禁令可让南亚走向一个更为稳定的未来。

 

Round 2

南亚:危机管理之外

拉比娅·艾克塔通过其第一轮文章的副标题——“美国过多的干涉”——表达了其观点,而南亚真正的问题其实在于“美国过少的干涉”。

艾克塔担心印巴无法“长大”并终结其对美国核危机管理的依赖。本人也有相同的担忧,但是除非华盛顿迫使新德里和伊斯兰堡停止其核军备竞赛并重视军控,否则这两个南亚国家将继续玩“核火”。完全缺少来自美方压力的纯粹双边主义是行不通的:两国无法预防乌里袭击造成的当前危机之事实就是很好的例证。

印巴其实需要美国更多的参与(以及减少全球与南亚核危险的多边努力)。华盛顿在该地区的最终目标必须是无核化,而核军控将是达成该目标所需的第一步。

艾克塔声称美国对南亚这两个对手国的影响力“并非另外两位圆桌讨论同事所认为的那样大。”但是巴基斯坦仍然依赖于美国的经济和军事援助。而美国则可利用美印核协议而对印度施加影响,鼓励其放弃“冷启动”政策。与此同时,华盛顿可向巴基斯坦军方大力施压,迫使其宣布所有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反印度圣战恐怖主义团体皆为非法组织。如此一来,印度或许会减少其对巴基斯坦施加的军事压力,从而提升巴基斯坦的安全感。伊斯兰堡随后或许会在美方的压力下同意将不部署战术性核武器。而再随后印度或许会做出类似的承诺。这就会带来英国经济学家与和平活动家肯尼斯·鲍尔丁(Kenneth Boulding)所描述的“旨在缓解紧张局势的逐步且相互的倡议”。结果就是南亚核战争爆发的风险将大大降低。

印巴并非注定得处在一个类似于永久古巴导弹危机的境地中。希望尚存,且部分希望将来自于影响印巴核策略的国际社会与规范环境。在美国领导下的国际规范压力是解决南亚次大陆核问题的关键。的确,南亚这两个对手国将迟早不得不“长大”,但是“长大”的真正含义在于接受对两国核行为的规范约束。

没有证据?本人在第一轮文章中写道巴基斯坦的核武显然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而艾克塔却在其第二轮文章中写道,并“没有证据”证明本人的论述是正确的。但是,大多数分析人士却都认为,自2001-2002年起,印巴两国核政策的制定方针即拥有可随时使用的核武器。美国国防部早在2001年就认为巴基斯坦“或许能较快地组装某些武器。”据报道,巴基斯坦战略计划局前局长哈立德·基德维(Khalid Kidwai)将军分别在其与意大利专家组织“朗道网络·沃尔特中心”(Landau Network-Centro Volta)2002年和2008年的采访中肯定了美国国防部该判断的准确性。据报道,基德维将军在第二次采访中说道,巴基斯坦的核武器“在必要时便可立即就绪……距离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时机。导弹与弹头分离的状态更关乎时间而非空间。”挪威国防研究所的塞巴斯蒂安·米拉歌利亚(Sébastien Miraglia)认为,巴基斯坦的指挥和控制系统仅在和平时期是独断的(即受国家指挥局严厉的集中控制),且几乎不存在当与印度发生军事危机时针对未经授权就使用核武的行为的预防措施。麻省理工的维皮恩·纳朗(Vipin Narang)写道,巴基斯坦的纳斯尔核导弹将最终以近乎就绪的“罐装”状态部署,且巴军方快速部署核武器的主动控制步骤“可能包括将移动并发射核武器的部分权利预先下放给核武器的最终使用者,以防出现通讯在危机中被切断的情况。”

艾克塔笼统地声称本人是在以“冷战的眼光”审视印巴之间的核武竞争。但是在本人最近出版的《印巴核外交》一书中,本人支持了斯坦福大学S·保罗·卡普尔(S. Paul Kapur)的观点,即南亚核问题并不类似于冷战时期的欧洲。印巴当然可借鉴美苏达成核军控协议之经验,但是冷战并非实现南亚核军控唯一可用的方式。的确,本人在书中写道,印巴可借鉴阿根廷和巴西在建设核信任方面的经验。

南亚外交必须依靠信任

在任何一场印巴危机中,外交总是第一个牺牲品。9月18日,一伙武装人员对印度在克什米尔地区的乌里军事基地发动袭击。事后,新德里立刻发出控诉,声称该事件为巴基斯坦所为。印巴均发表了将教训对方的言辞。在两国媒体的煽风点火下,即刻爆发了一场互相指控的口角战,导致双边紧张局势升温。南亚的丑恶现实就是:核战争的最终爆发或许是由一场不断升级的危机导致的。

要确保双边头脑冷静,就必须相信外交的力量。但是信任是有效外交不可或缺的前提条件。当前印度将其所遭受的一切攻击都怪罪于巴基斯坦,并考虑对伊斯兰堡采取惩罚性的报复行为,而信任却是无法在此种情况下存在的。此外,新德里还指望伊斯兰堡能默默接受惩罚。

双边必须确保沟通的渠道畅通无阻,而不是像当前这样互相威胁。的确,本人圆桌讨论的同事马里奥·卡兰扎(Mario E. Carranza)在第一轮文章中提议巴基斯坦与新德里之间应当建立永久电话热线。其实两国间已经存在三条永久热线,至少在理论上如此。但是其中两条热线由于之前的危机而停止工作。

无论是通过热线还是其他方式,当两国间爆发危机时,新德里和伊斯兰堡必须进行直接电话沟通,而不是通过华盛顿进行间接沟通。无论如何,美国对南亚次大陆的实际影响力并非另外两位圆桌讨论同事所认为的那样大。事实上,本人认为华盛顿无法对伊斯兰堡施加任何影响。倘若新德里越早地明白这一点,且倘若两国在核危机处理上越早地依靠对方而不是第三方,就越有利于双边对话。我的两位圆桌讨论同事都支持美国继续参与印巴危机的斡旋,而美国的参与只会使印巴关系中的战略和政策困境持续下去。

并非冷战。本人并不同意卡兰扎对巴基斯坦核态势的描述。他写道,巴基斯坦的武器“显然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他还写道,据报道,巴基斯坦“已将在印巴军事危机期间使用核武的权利下放给巴基斯坦的战场指挥官。”但是没有证据能证明这类政策确实存在。巴基斯坦并未采取 “预警即发射”的核武器战略。巴基斯坦国家指挥局对其所有核武不分射程与当量水平,一律实施集中式的指挥与控制。然而,卡兰扎对印度的描述则是正确的:该国已向烈火-5洲际弹道导弹系统等远程系统的罐装状态发展。(换言之,越来越多的印度弹头被安装在导弹上。)

最后,卡兰扎本质上是在以冷战的眼光审视印巴关系,而这样做却忽视了南亚次大陆的一些复杂情况。本人在一篇与他人联合撰写的名为《南亚的核武学习:分析的层次》的专题论文中论述道:适用于冷战敌手国的措施未必总会适用于印巴。风险削减中心、核禁忌以及通过谈判所得的军备控制条约被称为冷战的三大成就,这毋庸置疑。但是它们未必能削减印巴之间的核危险。南亚的目标应当是相互确保的稳定局势。除非两国政府能为消除战略稳定的共同威胁显示足够的信任,否则一切的所为将收效甚微。

危机种类各异,对华盛顿的需求不渝

9月18日,一场新的南亚危机拉开序幕:武装分子袭击了印控克什米尔的一处印度军事据点,导致18名士兵丧生。事后,新德里的官员迅速发表声明,怀疑此事件与伊斯兰堡有关。双边随即爆发了口角战。印度对其战略选项进行了权衡斟酌,而巴基斯坦国防部长则说,倘若巴方安全受到威胁,伊斯兰堡将毅然使用战术核武器。在这场危机中,双边都寻求了美国的参与,这丝毫不出乎意外。新德里请求美国因伊斯兰堡对恐怖主义活动的支持而对其进行经济制裁,而伊斯兰堡则希望美国解决印控克什米尔的人权侵犯问题。

该危机爆发于此轮圆桌讨论文章开始发表之后。尽管如此,第一轮讨论文章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美国在南亚危机中的参与究竟应当多深。拉比娅·艾克塔认为,印巴必须学会自行解决危机,而不是依靠“一个区域外大国的战略纵容。”马里奥·卡兰扎则写道,美国在南亚的参与是至关重要的,并且提倡美国应当更多地参与其中。本人的观点与卡兰扎一致。鉴于尚武的非国家行为体使南亚这两个拥有核武的对手国(其中一国还处于国土分裂的状态)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加错综复杂,因此若要确保该地区局势稳定,美国就务必继续参与其中。

不只是被动回应。当前的南亚危机在很多方面与以往的危机相类似,但是两处关键的差异使其与众不同。

首先,华盛顿在亚洲的政策重点正在发生变化。从目前看来,华盛顿将可能不再视巴基斯坦为其“反恐战争”中的盟国,从而停止提供支持。当前美国国会正在审议一个法案,倘若该法案被通过,则巴基斯坦将被美国视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五角大楼于今年8月初宣布,由于伊斯兰堡未能打击在阿富汗活动的武装分子,美国将扣压对巴基斯坦三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在过去,由于美国在冷战和“反恐战争”期间需要巴基斯坦这一盟国的协助,所以尽管华盛顿对巴基斯坦政府心存疑虑,却仍然时常向伊斯兰堡提供支持。而现在华盛顿似乎愿意打破陈规,并在亚洲建立新的战略轴心:美国、印度、日本与韩国将对抗俄罗斯、中国、巴基斯坦与朝鲜。

其次,南亚危机中核武器会被使用的可能性正变得越来越大。巴基斯坦经常使用“狂人理论”,即理查德·尼克松所使用的通过故意做出非理性行为而迫使对手屈从的手段。伊斯兰堡意识到,“狂人理论”既能防止印度发起常规军事攻击(巴国防部长最近关于使用战术核武器的声明并非伊斯兰堡发出的第一次此类声明),又能让美国做出让步。诚然,印度庞大的国防开支的确加剧了形势的紧张程度。此外,新德里不再是许多专家过去所谓的“被动回应国”。近年来,印度加大了其对巴基斯坦俾路支斯坦省内谋求独立的团体的支持以刺激伊斯兰堡,就如同巴基斯坦通过支持印控克什米尔内的分裂组织以刺激印度一样。

尽管印度的“冷启动”军事策略受到了高度重视,但是新德里发动“冷启动”中所设想的攻击的实际操作能力尚未经受检验。无论如何,新德里极为重视其“负责任的大国”之国际地位,因此为了保护这一声誉不会向伊斯兰堡采取单方面的军事行动。相比之下,反倒是国土分裂且外交上受困的巴基斯坦会极易发动核战争。

本人在第一轮文章中详细阐述了南亚核局势高度不稳定的原因:不断增多的裂变材料供应、脆弱的核安全等。本人当时提出了一个旨在缓解紧张局势的建议,即让双边以某种形式遵守《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但是鉴于南亚次大陆的战略形势以及当前的危机,要让双边都禁止核试验显然不太可能。然而,或许尚有可能达成一个双边的不首先使用核武的协议。现在每一次新的地方性攻击都有招致核战争的风险,而假使能达成不首先使用核武的双边协议,当前的情况或许能够终结。然而,倘若没有国际社会的努力,该协议就无法成为现实。毋庸置疑,美国必须对此发挥其领导力。

Round 3

南亚核问题之现实与幻想

印巴肩负着解决两国间危机的最终责任,但是南亚次大陆核武器的出现使印巴争端上升到了国际层面。南亚的紧张局势不再仅仅是地区性事宜,因为南亚一旦发生核战争,其后果将是全球性的人道主义灾难。

本人在第二轮文章中写道,华盛顿“在该地区的”最终“目标必须是无核化,”而无核化则是“减少全球与南亚核危险的”多边“努力”的组成部分。本人的圆桌讨论同事拉比娅·艾克塔称此为“活在梦幻世界,”但本人的论点却没有半点虚幻可言。自巴拉克·奥巴马2009年发表布拉格演讲以来,“一个无核世界的和平与安全”就一直是美国的官方政策。联合国安理会的五个常任理事国也于2009年对无核世界的目标表示一致赞成。

艾克塔对我的“梦幻”想法提出反对意见。她写道,“印巴两国已做出抉择”,主要意思就是印巴已决定通过研发核武而获得安全,且不受核不扩散制度的制约。但此种选择并非不可逆。的确,绝大多数国家已放弃核武器,相比之下的印巴显得很不合群。从南亚这两个对手国的所为看来,其实这两国才像是活在“梦幻世界”中,而这却是一个虚妄、危险的“现实主义的”梦幻世界。

尽管美国或许已承认印巴为事实上的核武国,但是国际社会中的大多数国家却尚未予以承认。例如,1998年,联合国安理会全体一致通过第1172号决议,呼吁印度和巴基斯坦“立即停止其核武器发展方案。”印度正在为其无视核不扩散制度的行为付出代价:其向核供应国集团(NSG)递交的成员国资格申请书于今年6月被拒,原因之一即“NSG的一些成员国认为,印度必须先以非核武国的身份签署《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后才可加入NSG。”

艾克塔与本期圆桌讨论的另一位参与者雅依塔·萨卡尔一致认为,华盛顿影响印巴核外交的能力有限。但是除非下一届美国政府延续奥巴马的亲印度政策,否则两位所言差矣。假使华盛顿像本人在第一轮文章中所提议的那样采取“处理印巴关系的平衡手段”, 并改善其与巴基斯坦的关系,则可使美国的影响力最大化。尽管艾克塔写道,“华盛顿对印度从未有过多少影响力,”但是,任何同盟关系总是可使更强的一方影响另一方。美印战略伙伴关系也不例外。

南亚核问题的主要国家需要做出的选择是:究竟是一如既往还是采取截然不同的方法。一如既往对巴基斯坦而言并不凑效,对印度与美国也没什么效果。美国应当从仅仅关注南亚的反恐和地缘政治转而关注其冲突解决和核军控。美国应当采用奥巴马在2008年与《时代周刊》的一次访谈中提出的大胆政策:“与印巴协作,以严肃的方式努力解决克什米尔危机。”(而在华盛顿印度游说集团的施压下,奥巴马政府已摒弃了此种积极主动的方式。)本人之前写道,华盛顿应大胆鼓励印巴严肃对待核军控。尽管艾克塔认为本人的此观点“缺少历史根据”,但是历史上的确出现过美国大胆处理印巴冲突的先例:1963年,印巴两国在肯尼迪政府的斡旋下就克什米尔争端进行了六轮谈判。

南亚次大陆上的核武器不会被立刻消灭。但是,倘若印巴双边愿意就各自的核政策交换信息、加强核安全与网络安全,并创建核风险削减中心,南亚的核危险就可被削减。新德里和伊斯兰堡还应当采取诸如不首先使用核武的双边协议、双边核试验禁令等亟需的核军控举措,并将这些举措与克什米尔争端的最终解决方案相分离。巴基斯坦具有首先采取这些步骤的强烈动机,因为假使当今疯狂的核武游戏无限期延续下去,伊斯兰堡就将在安全和经济资源方面蒙受比新德里更多的损失。重振1999年的“拉合尔精神”并为应对该地区各种形式的恐怖主义建立统一战线将对双边都有益。

 

印度和巴基斯坦:已离堪萨斯甚远

美国对巴基斯坦的影响力已不比从前,而华盛顿对印度从未有过多少影响力。因此本人圆桌讨论同事马里奥·卡兰扎关于华盛顿可“迫使”新德里和伊斯兰堡“停止核军备竞赛并严肃对待核军控”的观点是缺少历史根据的,且不说美国正在不断使其自身的核武库现代化。

本人所提出的反对“美国过多的干涉”的观点并不意味着本人赞同完全取缔美国在印巴关系中的参与。若要华盛顿这股区域外势力完全从南亚退出很可能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本人只是认为,当南亚发生危机时,美国过早的介入会使双边更为大胆地考虑发动有限战争(尽管印巴以往一直欢迎此种干涉)。

卡兰扎写道,华盛顿“在该地区的最终目标必须是无核化。”假使我们活在梦幻世界,那么本人也会同意此观点,但是我们并不在梦幻世界。印巴两国已做出抉择,即新德里和伊斯兰堡不加入不扩散核武器制度的决定(即拒绝接受有组织的伪善)。巴基斯坦正在改变其联盟策略并拉近与中俄的关系,这也反映了其所做的抉择。尽管美国与印度达成了核协议并为印度努力争取核供应国集团成员国的资格,但是印度仍然拒绝将其所有的“战略蛋”都放在美国的篮子里。卡兰扎认为美国的领导是解决南亚问题的“关键”,而其实这样的日子已一去不复返了。《绿野仙踪》里的多萝西说的对:我们再也不在堪萨斯州了。永远也不会在了。

既不脆弱也不孤立。在本人写此篇文章的不久前,巴基斯坦俾路支斯坦省奎塔的警察训练中心发生了一起令人惊恐的自杀式袭击,造成60多名年轻的受训警察遇难。因此,我很理解同事雅依塔·萨卡尔为何会说“脆弱的巴基斯坦有可能分崩离析。”从远处观望的人们可能会对巴基斯坦迄今仍未崩溃而感到诧异。

但是务必要看到巴基斯坦从恐怖主义袭击中恢复的能力,也务必要将剿灭藏匿在北瓦济里斯坦的恐怖分子的扎布-伊-阿扎布(Zarb-e-Azb)军事行动归功于巴基斯坦。巴基斯坦是一个复原力极强的国家。而有复原力的国家并不脆弱。这点须被肯定。

萨卡尔将巴基斯坦的“脆弱”与其所谓的孤立境地联系在了一起。自乌里的印度军事基地于9月18日遭武装分子袭击以来,印度国内就开始流传起关于巴基斯坦受到孤立的传闻。但是该传闻却经不起仔细推敲。例如,萨卡尔提及了原定将于下月在巴基斯坦召开的南亚区域合作协会(SAARC)大会。该会议由于一些国家退出的缘故而被延期,但这却并不足以证明巴基斯坦受到孤立,因为哪怕只要有一个成员国决定不与会,SAARC峰会就会被自动取消。相反,倒是有很多能证明巴基斯坦并未被孤立的证据。中巴经济走廊预计将吸引价值为1500亿美元的投资,但是投资方并不仅仅是巴基斯坦的“好伙伴”中国。伊朗也有意参与投资,且北京和伊斯兰堡将欢迎其加入经济走廊。今年9月,俄罗斯和巴基斯坦的军队举行了两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共同军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一支团队在最近出访巴基斯坦后,承认巴基斯坦已摆脱经济危机,并正在进行亟需的经济改革。所以巴基斯坦真的被孤立了吗?请再好好想想吧。

萨卡尔还将巴基斯坦“从内部崩溃”的风险与核扩散的可能性联系在了一起。而此类观点早已失去了说服力。诚然,任何想要证明巴基斯坦与核扩散之间关系的人很容易就能把阿巴杜·卡迪尔·汗(A.Q. Khan)事件扯进来,并加以反复强调。但是巴基斯坦为预防阿巴杜·卡迪尔·汗事件2.0的发生所采取的措施却为何如此难以得到认可呢?

巴基斯坦接下来要走的方向只有一个,即向前。印度可祝愿巴基斯坦变得成功且繁荣,也可希望巴基斯塔沦为失败国家并陷入动乱。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不考虑时间推移的政治对话对两国都无益。

萨卡尔写道,印巴需要为取得核稳定局势展开双边对话,对此本人表示同意。但在南亚,核稳定并非单一的一件事:它包含政治稳定、威慑稳定和危机稳定。只要双边的政治环境不稳定,就无法实现威慑稳定和危机稳定。

印巴两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进行交流沟通。

 

南亚核问题:回到核心问题

在过去的一个月内,随着本期圆桌讨论的展开,南亚有时似乎已经到了战争的边缘。在9月18日的乌里袭击中,武装分子在印控克什米尔杀死了18名印度士兵。事后,新德里和伊斯兰堡就印度是否以向巴基斯坦领土发起外科手术式打击作为回应一事争论不休。(印方表示其发起了打击,而巴方却予以否认)。双边还不时对“外科手术式打击”一词的定义展开争论。

而在此期间,本人的圆桌讨论同事们却主要仅从一个角度探讨了印巴关系,即美国在该地区的参与。

诚然,当危机在一个易于发生冲突的地区内的核武对手国之间爆发时,超级大国在该地区所扮演的角色就变得十分重要。但是,本人的同事拉比娅·艾克塔和马里奥·卡兰扎对华盛顿在南亚应有的职责却持有截然相反的观点:艾克塔呼吁美国放手不管,而卡兰扎则鼓励华盛顿像一位“直升机家长”一样对待南亚这两个对手国。艾克塔和卡兰扎似乎都没有考虑到一个正在经历变化的地缘政治现实:由于伊斯兰堡反恐表现不佳,所以美国对其感到不满,并已明显向新德里靠拢。本人在第二轮文章中写道,华盛顿现在似乎愿意“在亚洲建立新的战略轴心:美国、印度、日本与韩国将对抗俄罗斯、中国、巴基斯坦与朝鲜。”本人仍然如此认为,并想在此补充:尽管华盛顿由于在阿富汗以及与伊斯兰恐怖主义的战争中有太多的利害关系而无法立刻从南亚脱身,但是美国在东北亚、中东和非洲之角等地区众多的事务也意味着其无力进一步提高在南亚的现有参与程度。因此,与其关注华盛顿在该地区应当扮演怎样的角色,还不如探讨采用何种实际举措可防止印巴双边冲突有意或无意地从常规危机上升为核危机来得更为有用。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可以试问巴基斯坦将如何避免从内部崩溃的命运?令人遗憾的是,脆弱的巴基斯坦目前的确有可能分崩离析。假使巴基斯坦崩溃,随之而来的伊斯兰恐怖主义将使该地区陷入动乱。巴基斯坦在该地区的孤立境地使得这种崩溃的可能性显得尤为突出:华盛顿已停止了其以往对伊斯兰堡所提供的援助;原定今年11月在巴基斯坦召开的地区合作峰会也由于南亚多国的联合抵制而被无限期推迟。巴基斯坦的军队与其文官领导之间的紧张气氛也在不断升温。

巴基斯坦若从内部崩溃也会增加核扩散的风险:变成失败国家后的巴基斯坦会成为动荡政权核武或放射性材料的主要供应方吗?巴基斯坦的核扩散记录是有污点的,例如与阿巴杜·卡迪尔·汗(A.Q. Khan)有关的核扩散案。伊斯兰堡与沙特阿拉伯长久以来的紧密关系、利雅得与华盛顿的复杂关系,以及利雅得对核武众所周知的兴趣都十分让人担忧。最近有关伊斯兰堡可能为朝鲜的核武项目提供了援助的报道则敲响了更多的警钟。与精确判断美国在南亚的参与程度究竟多深才适宜相比,防止巴基斯坦从内部崩溃则要重要得多。

本人在第一轮文章中提出了印巴为实现地区核稳定可共同采取的三个具体举措:就核安全展开合作、改善该地区的网络安全环境、做出不再进行核试验的共同承诺。鉴于双边目前的紧张局势,实施这些举措将困难重重,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尽管巴基斯坦最近指责印度未对伊斯兰堡关于执行双边核试验禁令的提议(印度媒体称该提议荒唐可笑)做出回应,但是新德里却可选择既对该提议表示感兴趣,又同时坚决主张接受该提议的前提必须是达成不首先使用核武的双边协议。的确,不首先使用核武的双边协议可为南亚次大陆的稳定局势奠定基础。

此外,鉴于有关新德里已完成“核三位一体”的尚未被核实的报导,印度的一举一动都务必要符合一个负责任的核武大国的形象。这就意味着印度应当采取具体且可信的双边或单边行动,例如:颁布核试验禁令、采用更强的核安全措施、加强印度核设施的网络安全。这些行动将于印度的长远目标(加入多个核出口控制制度而又不签署《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相一致。



Topics: Nuclear Weap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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