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东京

By Akira Kawasaki: CH, September 18, 2015

第二轮中,穆斯塔法·克巴洛格鲁称日本的钚储备有损于被爆者所传递的核裁军诉求。苏富拉·拉祝的关注点在于华盛顿继续随时准备使用核武器,这一问题与日本直接相关,因为华盛顿的核保护伞罩着东京。我的这两位同行的文章分别以不同的方式,都指出了日本核政策内在的双重标准。

在日本,不论是政策制定者还是普通民众,都难以厘清这个国家在核问题上的深层次矛盾。日本的历届首相多年来一直声称废除核武器是本国的第一要务,东京也定期向联合国提交此类决议。因此,在日本民众中广泛存在一种观念,认为东京在核裁军方面起到了领导作用。但这种观念并不太准确。

冷战结束已经几十年了,日本却依然固守着冷战时期的核威慑理念。2012年,瑞士和其他15国共同发布了一份关于核武器的人道主义后果的声明,日本起初拒绝参与,因为该声明呼吁将核武器“宣布为非法”。最终,迫于民众批评的声音,东京改变了路线,但强调近期内不会支持禁止核武器。日本也尚未加入《人道主义诺言》——一个不断壮大的倡议,旨在呼吁各国“填补法律缺口”,朝着禁止和消除核武器的方向努力。

东京甚至曾一度对部分核裁军的措施都予以抵制。华盛顿在开展《核态势评估报告》工作时(完成于2010年),曾考虑过一种称为“唯一目的”的战略。这种战略意在将核武器的唯一目的定义为:对美国或其盟国的核攻击起到威慑作用。经过内部辩论,日本政府担心这一变动将有损于核保护伞,因而表示反对。

此后的2013年,日本外相岸田文雄在长崎大学发表了“关于日本全面核裁军与核不扩散政策的综合思考”。他骄傲地表示,日本将呼吁核武国将核武器的使用仅限于“基于个人或集体自卫权的极端情况”。在场的长崎轰炸的幸存者深感震惊,大惑不解日本怎能容忍核武器的使用——哪怕是为了自卫。

岸田的讲话成为了长崎和广岛的耻辱。但是,人们却没怎么注意日本官方对美国核威慑力量的依赖,也没有注意到在针对朝鲜的六方会谈的早期,日本政府曾请求华盛顿在推进朝鲜半岛无核化的过程中不要排除对平壤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一个国家怎能一边领导全世界走向核裁军,一边想象华盛顿代表其发动核攻击的可能性?

不仅日本的核裁军政策自相矛盾,其核不扩散政策也是如此。在日本,人们广泛认为,该国的核电站单纯为和平目的而建,与武器无关。学者在政府和产业界的撑腰下,以权威姿态声称:日本的钚只是“反应堆级别”的,因而无法用于武器。日本民众普遍不知道的是,无论哪种形态的钚都会造成严重的核扩散风险。

克巴洛格鲁建议,日本可在动力反应堆中采用钚铀混合氧化物燃料,以应对其钚问题。但我认为,合并钚储备并将其储存在严格控制之下,将会安全得多。鉴于日本在福岛之后对核能的依赖降低,这也是更现实的做法。至于动力反应堆产生的乏燃料,从安全与核武不扩散两个层面而言,本地干式储存都是比后处理好得多的选择。无论如何,六所村后处理厂的全面启用(目前计划定于2016年)将发出关于全球武器扩散的一个糟糕信号。

广岛和长崎轰炸的幸存者常常不辞辛劳,只为将自己的诉求传递到华盛顿、莫斯科和平壤等外国首府。从广岛和长崎到东京,只需火车即可直达,但这段离自己国家首都的距离,有时对于被爆者却显得如此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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